[转帖]195之江湖载酒行（二）

11月30日，星期五
     车票早已经在24日下午写材料的休息空隙出去买到。26日晚上，老婆帮我收拾了一晚上所要带的东西，并向禅总和年轮等P友（在此一并鸣谢，向你们敬礼）再次详细了解了咸宁的气候特点和行车路线等情况，听取了他们关于此行的许多建议。27日中午搞定了转院审批表、社保报帐等一概问题，然后到银行取钱、转帐 。中午十一点半，要离家出走在千里之外呆好一段时间了，除了舍不得的我的亲爱的老婆女儿，还有钟爱的故乡菜啊。出门后还未到十二点，我特地在西环路找了一家菜馆——“姐妹私房菜”，我以前来过的，觉得这里的做得还不错，坐下来狠地大快朵颐一翻，这样我在外四五十天才有回味的余地啊。千里之外的湖北咸宁，那里的饮食我能习惯吗？




     午后一点半，阳光很灿烂。我终于把我连同我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拖到了成都火车站候车厅。带一份成都商报。这趟远行的列车，将把我带到那个我将去的却又不熟悉的地方，——准确地说，他没有带走我，他带走的，只是我的灰色外衣，只是我的牛皮，只是我十三年的灰尘，让这列火车把它们全部运到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吧，还原一个身体健康阳光灿烂的我，还原一个活力四射朝气蓬勃的我！！十八个小时后，我于28日早晨十点半到达湖北武汉，在武昌区作短暂的停留，买咸宁火车票。下一个小时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出了咸宁车站，打的二十分钟即可到达195。一路上先后接到飞鸟、禅总、老鼠、任卫球的电话或短信关心问候。  想着一到目的地就有一帮P友老乡 帮助，心里释然许多。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朋友来相助，少挨一两刀。这毕竟要好得多啊！




      直奔195住院部。下了车，给任卫球打电话。他骑着摩托车马上就过来了。任卫球是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是禅总在195认识的（以后有时间再专门介绍他，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这样会不会把这个日记搞成小说了，呵呵）。他帮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提到了护士办公室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下班了，医生护士都不在。我就坐着他的摩托车去到铁疗（武汉市铁路疗养院的简称），那里还有老鼠和周利在等着呢。老鼠和周利都是四川P友，于今年八月份来到咸宁。老鼠是绵阳人，25岁吧，身材高高瘦瘦的，一笑就嘴上翘，挺阳光的一个好小伙子，却得了这种让人要死不活的怪病，而且长年服用阿维A全身扩展成了红皮型的。到这里治疗很屑病的，为了方便抹药，不管男女老幼大都剃成了光头。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坚持保留了那一头帅气的头发。真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哪！周利是我们成都人，崇州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像个半大孩子，头发剪了，纯粹一个黑黑的假小子，也是拜这可恶的牛皮癣所赐啊！




     咸宁这地方吧，听人说在湖北也是个中下等的城市，出租车是两厢的富康，起价三元，街道不大，还歪歪扭扭的爬坡又上坎，两边多是二至四层高的楼房和一些电线杆子，天空架着蛛丝网，不过空气倒是比较干净，行道树上不怎么见灰尘。参观了铁疗环境之后，我们一行五人再度来到195，在医院大门左侧的一家“经济小吃”吃了午餐。咸宁消费也不高，我原以为中午五个人六个菜一个汤再怎么也不会多吧，心里默算着可能要一百二三吧，可临结帐了却只用了九十五块钱，还一半菜没吃完。看来如果再节约一点的话五六十块钱就可以搞定了（不过咸宁消费低不等于195的消费也低，195一顿午饭要吃饱的话必须得花八块钱以上，素菜都是三块钱一份，而且耳刮子大小的勺子只有半勺，临出菜盆了还得抖一两块精肉出来，可恶啊！为什么掌勺师傅都要得这羊角疯？）。至于口味，我不习惯；菜名也和成都大不一样。豆腐干叫“香干”，细豆腐皮叫“千张”，猪肝，好像是叫“沪子”，头一次到食堂打饭，我还是以有兔子肉吃唉！（开玩笑了。饮食习惯不一样，绝无天下之大，唯成都最好的意思）




      饭毕。五人再度趋车（任卫球的摩托车哈）来到195。补充一下，其中还有一个同行的P友，福建厦门的，据说是搞建筑工程设计的，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我顺便向他打听了一下BRT（快速公交系统）的情况，最近我们区上也准备搞这个东东，前个月领导还专门到厦门去考察了这个BET的情况。可是据他说BRT却不如我们预想的好，如果我们用来建设与成都接轨地铁的话，不但占用现在城市道路影响其他车辆通行，而且以后改建也不太方便，因为它的路基就不是按照地铁的标准建设计和建设的嘛。不过这权当作他个人观点好了。得这个病是有点惨唉，据他说他已经来铁疗三次了，每来一次，自己手上的业务单子就必须交出去，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收入交出去了，而且每一次请假都要看领导脸色。P友们心理上本来是就有灰色阴影的人，不仅请假要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身体痛楚和治病费用，而且你一旦离岗，收入也随之减少，还有失业的危险，其中的痛苦，有几人能够知晓？几人能够理解？比起他来，我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人了。珍惜吧！




      现在已经两点多了，195开始给我印象了。懒懒的太阳透过住院部高大的香樟树照下来，周围都很安静。午休的病人大多起经床，也许是因为互不相识或心情有不好的原因吧，亭子间、院子里、樟树下三三两两地散落着几个伤兵一样的人，头上用圈筒纸包成一圈，像绑着纱布的伤兵，纱布上还积着水渍样的灰黑色；更有甚者，满头都包完了，只剩下眼睛、鼻子在外面。这些病号，清一色地穿着浸满污迹的蓝色竖条纹的病号服，以及拖鞋，像一尊一尊的雕像，动的时候也仅仅是踽踽独行，其实就是无聊、简单地走动而已。这就是我第一眼的195，不像是一所医院，倒更像是一所监狱，或者精神病院；这里的人——我马上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也像是劳改犯，或精神病患者了。这就是195？这里没有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这里没有红男绿女光鲜亮丽的生活气息，有的只是高大的、静立的香樟树，一座孤独的亭子，和另一座孤独的亭子，两幢白瓷砖的房子，以及房子背后沉默的山脊和无声的河流。这就是195吗，远离生活、接纳牛皮的灰色的195？

此日记转自四川P友群《与子同袍》此日记用很平实的词句写出了他自己的心声，于此和大家共勉！！！

195来水了吗？

哈哈，日子真快，当初你23号走，我们还挺想念你的。我在195上网也就是看电影，没有拜读你的大作，遗憾；
你走的时候老杨那两天总是问我，“你给他打电话没有？他怎么样了...”，后来告诉他你很好之后，老杨才不问了；
等我走的时候，房间就剩他一个人了，他天天上去找小包问“他到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在家了，12月24日到家的。天天加班，已经没有时间再写了。真是怀念那段自由、放松的日子。祝大家心情愉快！

LZ现在在干啥？接着写呀。

写得真好，我就理过3次光头，全是在195，现在再也不剃光头了，说泡氡泉是不能抽烟的，会导致肺纤维化，下次得注意

195之江湖载酒行（十）






新月·飞鸟









            倦了翅膀的飞鸟，静静地栖在林梢。




            淡淡的一弯新月，在清云中渐渐地升高。









            天黑前的一幕幕，还让它心中悲号。




            不知归途的飞鸟，忧伤地梳理羽毛。




   




            跋涉途中的喧嚣，淹没了回家的目标。




            旅程太远翅膀太小，它没有力量飞得更好。




   




            前方不远有小岛，就是这鸟的城堡。




            沉默的新月，在云层中悄悄地心焦。









            穿透尘雾的阻挠，把一片清辉送到。




            浅浅的新月，强忍付出的疲劳。









            小小的飞鸟，静静地栖在林梢。




            沉默的新月，投下浅浅的拥抱。









            风里的欢笑，在他心头燃烧。




            月中的飞鸟，穿越了林梢。









            新月淡淡相照，影子慢慢变小。




            洗尽忧伤负累，飞鸟越来越高。

   注：新月飞鸟是江湖的贤内助，平实的字句一样有感人的篇章，平凡的生活同样也能活精彩！！！

195之江湖载酒行（九）









泡  澡   





    古书中称温泉为汤泉、沸泉。我国2000年前成书的《山海经》中已有温泉的记载。温泉不同于井水和一般泉水，它是一种由地壳深层自然流出或钻孔涌出地表的化学成分，含有一定的气体。明代李时珍曾将我国的矿泉水分为硫黄泉、朱砂泉、矾石泉等不同性质的泉，记述了它们的治病方法。《水经注》中记载有温泉31个，对各个温泉的特点、水温、矿物质、生物等情况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叙述。其中可以治病的温泉有12个，经常有许多人到那里治病。





    自古以来，温泉浴都是一种高档奢华的享受。想当初，唐明皇在杨玉环刚入宫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和她一起在华清池洗起了鸳鸯澡，留下“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佳篇。但是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也已飞入寻常百姓家。在咸宁，温泉遍地开花，以致于现在已露枯竭之相，这可是这友们赖以生存的救命之水啊。任卫球说，“没有温泉我们这批人就只有死啦”。什么是“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啊？湖北政府真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了。     





    咸宁温泉真是个好东西。比起自来水的苍白、单调和呆板，它触摸皮肤的感觉是丰富、厚重的，亲切、柔软的，象一张巨大而温暖的毯子无孔不入地渗入你全身每一寸皮肤。池子里放满了水，不断地有小小的气泡从水底涌出，水面也氤氲着一层白而轻盈的雾气，如果视线角度恰好，还可以看到水上荡着一层薄薄的油脂一样的东西。在冬天的早晨躺进这样的温柔的爱抚中，我感觉到了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着，红的在慢慢变白，白的在渐渐变黑，黑的，现在已经逐步变浅了。   





         在195，我们**自己直来直去以敞开自己拥抱自然。我们总是习惯于在生活中隐藏真实的自己，同时掩饰自己的不足。有时候，不仅要掩饰为人处世的缺点和不足，而且刻意地在某些地方加以装饰，以取悦自己蒙蔽别人。我们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在戴着面具的世界里努力地苦练金钟罩铁布衫，制造光环制造幸福制造强大，但殊不知这往往成为其致命的要害之处。而在适当的时候大胆地袒露自己反而是修补自己的创伤的良药，当你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和问题的时候，你就开始坚强、强大了。呵呵。





    在这里，我们把自己的身体想像成一块礁石，一块历经沧桑布满裂纹的大礁石，不知道是哪一个世纪的哪一阵海潮的涌动，把我们遗弃在此。我们在这里风干成团，失去往日的锐利与风光，只是把海潮的涌动静静地往心里藏匿，泪咸咸的，都在心里。水一点一点地涨起，浸润我们干渴的身体与血脉。谁会知道，与水相通，就能感受大海的澎湃与汹涌，就可以带我们飞翔舞蹈。海潮退去，留下我们会在此永久地守望，心中又多了一份坚强与眷恋。别说礁石沉默，沉默的只是我的外壳。仅此而已。





    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把自己埋伏在这样的水里，我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谧，仿佛我逃离了现实。思绪散漫而零乱，就像这水上的雾气。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一团雾气，愿意永久地依在这温暖的水面。但是又担心，担心什么时候窗外会来一阵风，它从山上直奔而入，穿过重重树林穿过坚硬的钢筋水泥，吹开一切的堡垒如入无人之境，我担心自己会被带往一处不知名的幽暗角落，然后，烟消云散。我的身体，能够抵挡多少的力量，我害怕自己体内的那些个红点在哪一天突然被引爆。一切无可收拾。      





    幸好，我还有刀，有剑，还有我的城堡，还有足够的意志和温暖可以去战斗。在这温婉泉水的抚触中，我又好像看到这些红点就像气泡一样，一点点地从我的身体脱离，然后浮出水面，见光死。我在清亮的泉水中感受温暖，感受拥抱，感受关爱，感受力量一点点地浸入我的身体。我像是个伤兵，虽然奄奄一息，但是生命的意志还在，战斗的精神还在，给我刀，给我枪，我还可以战斗。为生活而全力一拼，战斗，虽然伤痕累累，却也壮烈。





    水，来自三千米之下的地底，在那里，岩石和岩石激烈挣扎，互相碰撞，和来自地心强大的原始力量相融而动。水，不带一丝杂质，浸入体肤，直入心田，唤醒了无垠天海之间沉睡的脉搏，并以无言的拥抱抚平大地沉默的伤痛。水，带来了不可知的世界里的活力密码，在这里涌流成泉，与心底那一道几百万年的宇宙刻痕暗暗弥合。如今，是一种不可知的信息指引我来找到了到它。不需要诉说，不需要眼泪，它自然倾听了伤累累地孩子焦急的呼唤，它悄悄地在我身边守候。   





    让我舒缓心灵，摒气静息，沉入这深深地水中，像一尾鱼一般在这自由的世界里欢乐地摇摆……

195之江湖载酒行（八）


  
理  发
    对于发病严重的P友来说，来195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发。据我观察，这里的P友，不论男女70%以上都是光头。温泉水疗区坐落在香吾山山脚下。沿着山下的小径走两分钟，就会看见一座老式的红砖小瓦房，房子已经有些破旧，看样子起码有三十五年了现在主要由195在建工地的工友临时居住。在195，和这座小砖房一个样子的，还有一幢楼，是住院部的收费室和药房，多年的风雨已经将墙体侵蚀得斑驳不堪。和它一起斑驳的还有一条白石灰的标语：“毛主席是我们的*****”。我们的理发室就在这瓦房子的最后。




    说是理发，其实就是剃头。因为这里是病区，自然没有外面的美容美发功能。理发室陈设简单，只有一个过道连着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一把老式的坐椅，面前的墙上各挂着一面镜子。温泉水的自来水管就安装在通道里。理发椅是生铁做的，大而笨重——是不是以前日据时期或国统时期留下的啊？说不定是刑具改制的！如果这样，那岂不是上面沾满了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而我的屁股底下会有多少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想到这里，我心头不惊一阵发怵，仿佛是我也坐上了刑具，而不是在理发。




    在195呆久了，好像人人都可能成为医生。刘德华可以自己炼松膏，任卫球药包得很好，还有些老病友自己可配制药物涂抹。而且金师傅也可以告诉你全国各地的温泉哪里好哪里不好，他甚至对这里的P友情况都是一清二楚。金师傅就是这里的理发师了。年纪五十多，黑黑瘦瘦的，据说在这里理发都已经四十多年了。全国各地的P友们到处治疗到处比较，最终仍然觉得咸宁最好——这里的温泉独一无二。他说起去年一位四川P友在汶川大地震中遇难了，“也来我这里剃过头的啊”，言语中透露着一声叹息。




    195理发不贵。一般的剃光头是四块钱一次，修面另加一块钱。金师傅非常敬业，每次都把P友的头皮刮得精光锃亮，让你摸都摸不到胡渣。他说这样就可以让药物很好地贴在头皮上，最大限度地保证吸收效果。事实上也是这样，头发长得快，基本上P友们五六天就得去一次，即使像我这样严重的一般也就二十多天就好了。每去一次金师傅都会说这次情况比上次情况怎样。这里男男女女百来号人，他都能记得清楚你是哪里的人，记得你上周情况如何这次又如何。看起来专业就是专业啊，不佩服是不行的。




    看过了花花绿绿半开半掩关明半昧欲迎还拒变味了的“美发室”、“洗脚屋”，还是觉得这里真诚、安全。现代社会复杂了啊，明明是拉拢关系却叫“请客”，明明是享受山珍海味却叫“吃饭”，明明是找**却说“按摩”，明明是泡妞却说是“看电影”。而在195，理发就是理发，理发室甚至连个牌牌都没有。这样也好，没有噱头花招直接进入主题，不必费心机提防别人如何敲诈你的钱包，更不必担心理发者的手上有没有不洁的细菌。快来快去，一切简洁而单纯。放松身体放松心情，好好地接受和享受这次十分钟剃头的舒畅吧。




    剃头确是一种生活的享受，这不是我一人的体会。蘸了肥皂的毛巾拿开，热气还还在脸上留恋。锋利的刀子在头上游走，听得见刮下头发汗毛“咝咝”的声音。去除杂草，十分钟之后你就年轻十岁，岂不快哉。丰子恺老先生在他的《缘缘堂随笔》里面曾对旧式的剃头有过令人忍俊不禁的描述。客人坐在椅子上，脖子底下围着一张白色的大布，剃头匠明晃晃的刀子专注地在其头上挥来挥去，一边烧着翻滚的开水，还嘟嘟地冒泡，腾腾地冒烟。一边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以为剃头匠要像杀猪般地弄死他老汉儿，边上的小狗儿也不停地狂吠。而他老爸却眯着眼嘴角微微上翘，一付极为享受的样子。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195的生活是平凡、单调、无聊和寂寞的。太阳每天起起落落，P友们来来去去，时间放慢了它的脚步，我甚至记不清年月。但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有了机会好好地体会生活，体会平凡的生活之上的一点亮丽和鲜艳。我在195的日子，像是山中岁月。在修复自己身体的同时，我的心情也在一步步的修复。这里已没有年月日的概念，我忘了时间的流逝，只知道头发胡子剃了又长，长了又剃，我在头发剃剃长长的时间中感受着日子的神奇。  

可我看了很心酸，多少年了不去触及这样的感觉和伤痛，每天麻木的包药，拆药，每天每天，好像一年没几天是不包的，当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时，你还能有什么感慨，今天看到这些又深深的捅了下麻木的心。写的真不错